Tender Barbarian

 ● 《日常》系列

● 秀零同居、已婚

陽光無聲地自落地窗灑落，明亮了整個客廳。 

再十分鐘便是兩點。 

沖洗完最後一個盤子，降谷將它放進烘碗機，用掛在一旁的毛巾把手擦乾，接著邁步走向沙發。 

用過午餐後，赤井已在沙發上看書好一陣子了。降谷隨意地瞥了一眼，沒多說什麼，在他身旁坐下，拿起桌上的雜誌開始漫不經心地翻閱。 

「都三十好幾了，看這種雜誌不覺得尷尬嗎？」赤井看了看身旁那人手上的POPEYE，苦笑問著。 

雜誌裡的模特兒盡是些二十初頭的年輕小伙子，介紹的服裝也洋溢著青春氣息。 

聽見對方調侃，降谷眼睛一秒都沒離開雜誌頁面，酸酸地回：「我又不像某人，事先老起來放著等。」纖細的手指翻開下一頁，「我還是很適合這些衣服的。」 

見戀人說話仍舊是老樣子，伶牙俐齒，赤井絲毫不在意。他就喜歡這樣的降谷，以及沒事就鬥鬥嘴、鬧著玩的兩人關係。這也是一種幸福。笑了笑，再度將視線挪回書頁。 

沒認真看文案，集結許多精美圖片的雜誌很快就被翻完。降谷吐出一口氣，將雜誌放回前方桌面，接著倒上柔軟的沙發椅背。往右瞄了眼赤井，對方的雙眼依舊專注在書上。一張俊秀的側顏。降谷眨了眨眼，克制住想用手指在空中勾勒其完美輪廓的欲望，轉而將頭面向前方。 

這天是萬里無雲的晴天，灑下的光線特別強烈，把屋裡的每樣物品都照得透亮。陽光雖然普照，卻不炙熱難耐，而是令人舒適、困倦的溫暖。
 

降谷忽然感到睡意漸漸向自己襲來，身體不由自主開始放鬆、癱軟。「好想躺下……」在心裡如此想著，身軀也不爭氣地逐漸向右傾倒，最後倚在赤井肩上。
 

突如其來的重量打斷思緒。赤井往左一看，那頭金髮被陽光照得燦亮，而那人雙眼閉闔，規律吐息著。凝著這幅景象，赤井笑得溫柔不已；放下手中的書，稍稍將人從身上推開，然後抬放至自己腿上。 

「唔……」才剛躺下不久，就在赤井重拾書本時，降谷便醒了。 

「我吵醒你了？」挪開書本，看著腿上的人，仍舊笑著。 

揉了揉雙眼，降谷以黏膩的聲音答道：「沒有……躺下後反而不想睡了。」 

「喔？是嗎？」並非真心的提問，赤井又將視線埋回書頁。 

書本遮去赤井的臉龐，取而代之的書封映入降谷眼簾。

「嗯？谷川俊太郎詩選……？」下意識地將所看見的字唸了出來。 

沒想到赤井看得如此專注的書，竟然是本詩集！ 

降谷嚇了一跳，立刻從對方腿上坐起，背倚靠在沙發扶手，並伸手拿過書本逕自翻了起來。

「等等……零，好痛……」降谷突然的大動作，差點沒把赤井的腿給坐斷。 

「啊，抱歉……」雙眼仍停留在書上，有些沒誠意地回著。「沒想到你竟然會讀詩？」此時才看向赤井，一臉詫異地問道。 

「嗯，因為聽說是日本的國民詩人。小時候我待在英國，對這方面沒什麽認識。」一邊說著，一邊輕撫降谷的大腿。 

「喔，也是……」對赤井的動作不予理會，再次翻閱書頁，「有特別喜歡哪一首嗎？」水藍色的眼凝望著。 

「《禮物》。」 

隨著赤井回答，降谷翻到該首詩的頁目，卻在閱讀的同時，臉色愈發漲紅。

「你……故意的？」 

「不，」綠色眼眸回望，帶著深情，「我是真的想到你。」用左手食指指著某一段落，「唸給我聽。」 

降谷抿著唇，眼裡原有一絲抗拒，最後還是開了口： 「……在你像短劍一樣的唇上，我什麼都不想裝飾。因為那是為我而備的有效武器，應該用我的血來裝飾……」 

語音落下的瞬間，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赤井給吻上。 

待兩雙唇瓣分開之際，降谷向距離自己面前不到五公分的赤井輕聲問著：「怎樣？有流血嗎？」

「嗯，流了很多，所以你更美了。」一張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卻說出這麽句話。 

降谷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凝著赤井的面龐。幾秒鐘後，又將視線轉回書上。 
 
 

見對方難得捧著書，且如此專心在閱讀，赤井選擇不去打擾，於一旁安靜觀察。 

平時降谷只看時尚雜誌，除此之外，跟工作無關的項目完全不碰。書房書櫃裡擺放的也都是赤井的書。即便自己再怎麼不懂流行時尚，也樂於見到降谷因為穿搭各式服裝而開心的模樣。然而，在心底某處，仍希望戀人能培養更多嗜好，體會生命中更深層的精神事物。赤井如此盼望著。 

正當想著這些事時，降谷的動作劃破沉默，將書攤開至某頁遞到對方眼前。赤井毫不猶豫地接過，降谷則一語不發起身離去。 

讀了幾行之後，赤井難掩滿溢的情緒從沙發上跳起，衝向前，自背後緊緊擁住降谷。 

瞬間被赤井的體溫包覆了整個身體，降谷不禁苦笑說：「你未免太激動了……」

「是該這麼激動沒錯。」看向緩緩轉過身面對自己的戀人，鬆開雙手移至腰際。 

「每次都只有你一個人藉機告白，太狡猾了。」降谷先是瞇起眼，而後露出再熟悉不過的壞笑，「所以這次我也要。」 

「嗯，做得好。」說完，往那柔軟的臉頰吻了吻。 
 

那首名為「Kiss」的詩，彷若在回應剛才的吻。 

而當赤井讀到： 
 
用比看和說更確切的方式 
我們互相尋找 
然後在迷失了自己的時候 
我們找到了彼此 
 
便再也無法克制向前擁住那人的欲望。 

既是影射方才的吻，也道盡兩人的過去…… 
 

「我很高興……零。」將頭靠在對方削瘦的肩上。 

「這沒什麼。」降谷輕拍赤井顫抖的背，像是在安撫一隻受到驚嚇的動物。 
 

最後還是那句：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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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的赤井是個文青。

文中的詩引自我很喜歡的日本詩人谷川俊太郎的作品，以下將兩首詩完整附上。

(詩作出自《谷川俊太郎詩選》，田原譯，合作社出版)

〈禮物〉

在你美麗的長頸項上

我想裝飾四季

花的顏色、天的顏色、雪的顏色

為了使你的肌膚永遠歡愉

在你溫暖深邃的胸懷裡

我想裝飾大海

有時黯淡、有時明亮

我溺水我得救

在你有力的彈性腳腕上

我想裝飾風

趕快的活著

為了不使回憶中的你疲憊

在你像短劍一樣的唇上

我什麼都不想裝飾

因為那是為我準備的有效武器

應該用我的血來裝飾

在你瞠目而視的雙眸裡

我想裝飾太陽和月亮

為了我們的白晝和夜晚

我想裝飾世界莫大的誘惑

然後，你的心

和你溫情的肉體

互相裝飾吧

因為總有一天他們會相同

在與你的我接吻時

你的心和我的心永遠跳動在一起

〈Kiss〉

一閉上眼

世界便遠遠離去

只有你的溫柔之重

在永遠試探著我......

沉默化作靜夜

如約降臨於我們

它此刻不是障礙

而是縈繞我們溫柔的遙遠

為此，我們意想不到的融為一體

以比說和看更確切的方式

我們互相尋找

然後在迷失了自己的時候

我們找到了彼此

我究竟想確認什麼呢？

遠道而歸的柔情喲

此刻你失去了語言

只是在被淨化的沉默中喘息

「此刻，你就是我的生命......」

可連這句話都已成罪過

很快，溫柔盈滿世界

為活在溫柔中而倒下時